长篇历史小说连载《雪域天妃:尺尊公主传奇》第二卷 第二章 双璧的私语
文成公主的陪嫁队伍里,藏着位来自长安的老玉匠。老人擅识玉石纹理,更能从器物的包浆里读出年月的私语。当他被请去鉴别尺尊留下的那枚血玉髓时,指尖刚触到玉面,就突然倒吸一口凉气——玉髓里的红丝竟在游动,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,正顺着他的指缝往上爬。
“这玉里封着活物。”老玉匠把血玉髓放在酥油灯下,红丝在光晕里聚成个模糊的轮廓,像迦舍末罗国徽上的九头蛇,“尼婆罗的工匠懂‘血沁’之术,用活人精血养玉,玉能记事。”
文成公主盯着玉髓里的蛇影,忽然想起父亲密信里的另一句话:“尺尊卒前三月,迦舍末罗曾派密使入藏,携梵文密卷,后不知所踪。”她伸手抚过玉面,冰凉的触感下,似乎能摸到某种跳动的节奏,像六年前那个雪夜,尺尊倒在佛像前时的心跳。
达瓦每天都来给青稞苗浇水,用的是偷偷从大昭寺井里打的水。她发现那水总带着股淡淡的檀木味,像加德满都雨季里的空气。有天夜里,她看见青稞苗的影子投在红墙上,竟变成了只展翅的孔雀,尾羽扫过的地方,墙皮簌簌剥落,露出底下藏着的梵文刻痕——是阿罗撼的笔迹,她在当年工匠们偷偷传看的佛经抄本上见过。
“是公主在写家书。”达瓦用指尖抚摸那些刻痕,梵文的曲线在掌心里发烫,“她说‘泥火未熄,孔雀南飞’。”
文成公主得知此事时,正对着两尊佛像的并立发呆。释迦牟尼八岁等身像的衣褶里,卡马尔刻的小孔雀被金箔盖住了大半,却在翅膀处留着道极细的缝,缝里塞着片干枯的纱丽碎片,正是尺尊当年撕碎的母亲遗物。
“把那片纱丽取出来。”她对侍女说。纱丽碎片展开时,里面掉出粒小小的红宝石,是九头蛇图腾上最亮的那颗,宝石背面刻着个微型的“尺”字,笔画里还嵌着点迦舍末罗的红泥。
老玉匠突然惊呼一声:“这宝石能透光!”他将红宝石放在灯前,红光透过宝石,在墙上投出幅微型地图,标出了大昭寺地下的某处——那里正是青稞苗长得最旺盛的地方。
当夜,文成公主带着老玉匠和达瓦来到地图所示的位置。吐蕃士兵的巡逻声在头顶响起,像踩在绷紧的铜线上。达瓦用阿罗撼留下的小铜刀(当年被文成公主的侍女从莲座暗格里找到)刨开冻土,竟挖出个青铜匣,匣上的锁是迦舍末罗的九头蛇造型,蛇眼正是用失踪的另外两颗红宝石镶的。
“钥匙在血玉髓里。”老玉匠突然明白过来,将玉髓贴在锁眼上。红丝在玉髓里剧烈游动,锁“咔嗒”一声弹开,里面铺着层迦舍末罗的羊绒,放着卷梵文密卷,还有半块烧焦的铜片——正是卡马尔刻着小孔雀的那块,铜片背面用尼泊尔语写着:“泥火藏于金,梵音起于绿。”
密卷展开时,文成公主看见上面记载着尺尊的计划:她早已知晓吐蕃想吞并迦舍末罗的野心,故意在佛像里藏下国家宝藏的线索,让阿罗撼以“死”为名逃回尼泊尔,召集工匠后裔,待时机成熟便以青稞苗为号,在逻些重建迦舍末罗的火种。
“原来她不是死了,是藏起来了。”达瓦捧着铜片痛哭,眼泪滴在铜孔雀的尾羽上,竟渗进刻痕里,晕开片淡淡的绿,“那泥火是信,青稞是约,梵音是等我们来接她回家。”
佛像突然轻轻嗡鸣,八岁等身像的掌心法轮开始转动,十二岁等身像的衣褶里落下片汉地的丝绸,飘在青铜匣上,像给两份乡愁搭了座桥。文成公主望着墙上的红宝石投影,突然明白尺尊留下的不是仇恨,是条路——让两个异乡的女子,在逻些的尘埃里,为各自的家乡,守一盏不灭的灯。
(未完待续)